【记者连线】

　　光明日报驻巴黎记者 何农

　　十多天来，巴黎街头垃圾成患、堆积如山，行人们不得不从垃圾堆旁掩鼻而过。这是因为垃圾工人响应工会号召进行大罢工，反对马克龙总统及其领导下的政府提出的将退休年龄从62岁推迟到64岁的改革计划。罢工导致的结果是，全城十几天的垃圾无人收拾清理，估计已有万吨以上，带来的视觉、嗅觉污染和卫生健康危险可想而知。

　　2017年，现任总统马克龙第一次当选的时候，提出65岁退休的改革方案，但他在第一个5年任期内没能实现这项改革。马克龙当选连任后，把退休年龄从65岁让步到64岁。舆论普遍认为，马克龙将此项改革作为他第二个任期施政的重中之重。对总统和他所领导的政府来说，这项改革有着无可置疑的合法性：选民们选择的就是以这套改革方案当选的总统。反对这项改革的人却说，当初选择马克龙当总统，只是因为不希望另一个候选人、极右派的勒庞女士当选。或者说，在当选总统的各种竞选方案中，退休制度改革最不具有优先性，把你选上去，可不是为了让你对我们的退休年龄下手。

　　在社会风潮不断、有关退休改革的争论仍在激烈进行的情景下，法国总理伊丽莎白·博尔内3月16日在国民议会宣布，政府将动用宪法49.3条款，不经议会投票，强行通过将退休年龄从62岁延长到64岁的退休改革法案。

　　法国宪法第49.3款允许政府不经议会表决通过一个法案，前提是政府需对该法案承担全部责任。该条款是一把双刃剑。政府固然可以借此绕过国会，强行推行自己的政策；但另一方面，这么做同时也把自己推到了整个议会甚至全体民众的对立面。如果此时议会内反对党鼓噪对政府进行不信任投票并获得通过，那么不仅法案作废，政府也有可能直接倒台。3月20日，国民议会投票，反对派对政府的不信任动议以9票之差未获通过。第二天，马克龙总统表示，他不会解散国民议会，不会改组政府，不会就退休改革举行公投以回应公众的愤怒。在通过电视采访方式向全国公众发表的谈话中，他再次显示了要将退休改革进行到底的强硬立场，并宣布了具体的时间表。

　　在法国第五共和国历史上，宪法第49.3款已经被引用了100次。马克龙上任以来，也11次引用这一条款。此间舆论普遍认为，总统及其治下的政府，当然有权引用这一条款，但是此次时机和方式令人吃惊。

　　此前的3月11日，法国参议院经过十几天的激烈辩论，投票通过了政府提出的退休改革方案。3月15日，国民议会及参议院两院14名不同党派成员组成的联合委员会，也就退休方案文本达成一致。同时，尽管罢工仍在继续，示威游行时有发生，但似乎参与的人数日渐减少，大家好像都认定方案会在修修补补之后最终获得通过。据报道，总统和总理仔细算度后认为，改革方案在国民议会获得通过还差两票，因此决定动用宪法49.3条款。随后马克龙的电视采访更是给议会反对党和街上的示威群众火上浇油，激化矛盾，把一场社会危机直接转化成了政治危机。

　　有媒体报道称，街头运动的目标正在从反对退休制度改革向反对马克龙转变。有消息称，在极左翼和极右翼议员们的鼓动下，越来越多的青年学生正参与到示威游行中来。尽管退休并非这些青年人面临的首要难题，但如果他们代替工会成为这场社会风潮中的主力，那么政府想找到有权威的对话者、并谈判出一个可行方案的可能性，就更渺茫了。更麻烦的是，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参与，有可能使社会风潮冲突升级，更加暴力和持久。

　　3月23日，法国八大工会组织进行了第9次全国罢工和示威，反对将退休年龄延长到64岁的改革。这也是迄今为止最暴力血腥的一次。据法国内政部统计，全国有超过100万人次参与了当天的罢工和示威。工会方面已经宣布，3月28日将举行第10次全国性罢工和示威活动。据“法国中小企业联合会”的数据，此次针对退休改革的罢工示威风潮，每进行一天法国就要损失15亿欧元。

　　看来，巴黎街头的垃圾，一时半会儿是清理不掉了。

　　（光明日报巴黎3月26日电）

　　《光明日报》（ 2023年03月27日 16版）